心跳動，除非它不跳動──讀辛波絲卡〈可能〉

【文：林希澄；抄詩及攝影︰謝諾翹】

「一講曹操，曹操就到。」這句說話我們經常用來形容巧合，尤其關於人。然而當我想著曹操，我講起他，他會出現嗎？

曹操或任何一個人，當然不可能憑這樣的巧合而隨傳隨到。那麼我們每一個人呢？我今日在這裡寫，你明日在這裡讀到，可能是因為 Facebook 上的 share 你湊巧看到。

「事情發生得早了些。晚了些。／近了些。遠了些。／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沒有發生可能是一個奇跡，又或者發生才是一個奇跡，可是誰知曉呢？誰知道我們的人生是不是一場根據劇本演給「別人」看的戲呢？

如果因為迷路，遇到了不同的人和事，那又真的是不同嗎？算是偏離了軌跡嗎？又或許對於一個路癡來說，永遠的不確定，才是他的軌跡吧。「 因為你獨自一人。因為有很多人。／因為你左轉，因為你右轉。」有人說人生，就是無數的選擇，但人生為何不是無數的迷路呢？根本就沒有唯一的路，所以所有人都在迷路吧～

面對一切的未知，一切可能都將是奇跡，所以我們驚異，所以我們也無須驚異？但無論你信宿命論也好，不信也好，現實始終帶給我們意想不到的、比小說要荒謬的衝擊，我們的心不由得不跳動（除非它不跳動），更加想象別人的心，必定也躍動，如自己的心。

而偶然既是必然，我們就必將相約到，與我們心跳頻率最貼近的那顆偶遇的心吧？



附錄︰

〈可能〉 辛波絲卡
陳黎、張芬齡 譯

事情本來會發生。
事情一定會發生。
事情發生得早了些。晚了些。
近了些。遠了些。
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
你倖存，因為你是第一個。
你倖存，因為你是最後一個。
因為你獨自一人。因為有很多人。
因為你左轉，因為你右轉。
因為下雨。因為陰影籠罩。
因為陽光普照。
幸好有座樹林。
幸好沒有樹。
幸好有條鐵道，有個掛鉤，有根橫樑，有座矮樹叢，
有個框架，有個彎道，有一毫米，有一秒鐘。
幸好有根稻草漂浮在水面。
多虧，因為，然而，儘管。
會發生什麼事情，若非一隻手，一隻腳，
一步之隔，一髮之差，
湊巧剛好。
所以你在這兒？千鈞一髮後餘悸猶存？
網子上有個小孔，你自中間穿過？
我驚異不已，說不出話來。
你聽，
你的心在我體內跳得多快呀。



辛波絲卡著，陳黎、張芬齡譯：《辛波絲卡詩集》，台灣：寶瓶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11年，頁84-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