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浮世〉律銘（香港）

 

抄寫及攝影：張卓霖 聯化學四 馬臨樓

（一）
光沿玻璃外牆反覆折射
風難以透穿，秋日如夏
鄰舍聞雖有磚牆，亦能感到彼此體溫
季節在心，唇上問候如刀鋒

（二）
候鳥難以分辨玻璃幕牆上是否失散的自己
過於熟悉，帶點相似，有點眩目
間中有失群的，撞落玻璃，以為追上同伴
少有回首低頭也難以問候，只能輕嘆

日光快速轉換，海港被豢養，地土依舊狹隘
群飛卻無默契
覓食或誤殺，蒼白的喙，無法諒解
不用寬恕，剩下的繼續壯大
鳥失去耳朵不影響航道，沒減慢速度
割開彼此包裹穩固的家書
揹著父母妻兒上班，會讓自己變成更大的紅心

（三）
候鳥可以稀釋，隨季節南移
可以教育，
信念會自行維繫，只怕
雛鳥無法懷念未曾聽過的口音
潛移默化成無法見到的秩序
以是為非，以行速為最終依據

永遠回不到那未曾逝去的從前
鳥不再相信飛行，自行風化翅膀
等待今日的我承載昨天的自己
過去經歷，不一定定義將來
動物凡是會生蛋，都不會有肚腩
只能保持活著，用時代來回應轉變

（四）
鳥群飛成箭形可減低風阻
利持久，省力量，是為眾
若有病倒，排列會重設
病者在中，前後有護航，成獨立的小眾
老弱有依，又減少拖延群，是為保存
或有康復，才重新融入

（五）
「要來幫忙照顧的早就來了
要請的又有甚麼意思呢」
弱勢可以因為力量或者心態
是絕望，或無助，失卻今天的意義
不怕今日冬寒，只怕不再盼望春暖花開
振作可以為自己也為別人
放棄飛行就只能守在原地
可以是安穩，可以是懦弱，可以是
勇敢，是用傷疤和膀臂大小來引證

（六）
候鳥知道天空也有裂痕
哭過之後會放晴，但心裡明白
受過傷害就不會再完整
但選擇不曾癒合
可以明媚，可以閃電，可以流淚

（最後）
關於遷徙與存留，只有
經歷犧牲才能圓滿
愛就如火，需要人性的光
內心的熱和靈魂的氣
哪裡有飛翔，就有未見之事
季節能變換，光可被折射
候鳥卻可用雙腳表白，落地生根
用火織成身體，若不能渡海
就燒出一片土地
永遠擱置遷徙的思量

——《沿道尋回》（香港：水煮魚，2020年）

（蒙作者允許抄寫，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