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錢宛兒;抄寫及攝影:陳卓姿】 |
在香港,季節的更迭早已違背神明當初定下的囿限,四季仿佛迷失在大氣層的濃密當中,為求逃脫而盲衝直撞,最終磕碰得頭破血流。今年二月氣溫可高達廿五度,當人們受矇惑,從衣櫃深處拉扯出摺疊多時的短袖衫褲,一場滂沱大雨又再次為香港蒙上冷冽的輕紗,在本應乾燥的冬天裏,人們抬手向空氣一摸,竟也能觸及漂浮當中的水分。
氤氳的水氣,除了在現實中瀰漫,也同樣貫穿〈關於這個季節如何離去〉整首詩,季節與雨水融合為一。「夜在露台外騷動/滴滴、答答/誰敲起期望的鼓點/引藍天而來」,詩人不直寫季節的轉換,而巧妙地通過寫一夜的時間流逝來描摹自然中季節的悄然更迭;夜本予人沉寂哀愁之感,詩人卻以「騷動」一詞寫深夜中雨滴的聲響,「滴滴、答答」,隨後以「誰敲起期望的鼓點/引藍天而來/撐起夜夢的屋頂/靜靜地,有光在逼近」,不知不覺間,夜就在淅瀝的雨聲中悄然離去,一如季節的離去,比沉睡時的呼吸更自然、更不為人所感知,這份悄然,沉靜卻不寂然。
「當濕重的紛紛甦醒/甦醒的紛紛起舞/白日延展而開」,東方泛起魚肚白之時,晨霧彌漫,睜開雙眼,嶄新的一天連同悄然換掉的季節開始倒計時。「你說,讓我們晾起/那些歸來的樂章/讓我們演奏/關於呼吸的記憶」,新的一天,空氣似乎變得溫潤了些,原來季節的變化早已隱藏在呼吸之間,靜候我們發現這情人之間的暗號。「當乾爽的藍裙變成一片海/收起的床單抖落一院杜鵑/貓咪酣睡,光中載浮載沉」,夜間陣雨把室外晾曬的衣物弄得一團糟,本應凌亂不堪的畫面在詩人筆下卻變得安寧謐靜,季節留下了一小片海洋及散落的花瓣,為其離去留下了有跡可尋的線索,「誰笑著,踏花前來/我瞇起眼」,新的季節開始了倒計時,滴答滴答。
〈關於這個季節如何離去〉王姿雯(台灣)
如果有人問這個季節如何離去
你說,那是一種洗滌與
晾曬的過程
夜在露台外騷動
滴滴、答答
誰敲起期望的鼓點
引藍天而來
撐起夜夢的屋頂
靜靜地,有光在逼近
當濕重的紛紛甦醒
甦醒的紛紛起舞
白日延展而開
你說,讓我們晾起
那些歸來的樂章
讓我們演奏
關於呼吸的記憶
關於這個季節如何離去
你說,當乾爽的藍裙變成一片海
收起的床單抖落一院杜鵑
貓咪酣睡,光中載浮載沉
誰笑著,踏花前來
我瞇起眼
——《我會學著讓恐懼報數》(2018)
濛濛夜雨——讀王姿雯〈關於這個季節如何離去〉
Reviewed by 卓姿
on
3月 24,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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