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想起愛〉 聯合中國語文教育課程2004年畢業 鄒文律

　　學校的工作結束後，我獨自在屋苑附近的餐廳晚飯。一個人晚飯未必寂寞——如果有書相伴的話。今晚在手邊的是《液態之愛》。

　　書的作者是齊格蒙．包曼，以「現代性三部曲」和「後現代性三部曲」在學術界享負盛名。八十多歲的老人依然著述不斷，談的還是年輕人最喜歡的話題：愛情（難怪《液態之愛》有中譯本）。第一次讀這本書時，我還在唸碩士；從沒想過有機會重讀它，更沒想過重讀它會是八年之後。

　　「‥‥‥畢竟，還很乾淨好用的汽車、電腦或手機，也會因為又有『全新升級版』上市且成為熱門話題，而被無情或略帶惋惜地丟棄。伴侶關係憑什麼能免除這種命運？」（《液態之愛》，頁51）

　　如果一個世紀前的中國，年青男女追求的是「戀愛自由」，那麼今天大家日思夜念的大概是生命裡的「The One」（請看看中國大陸的電視台有多少類似「非誠勿擾」的節目）。然而，「The One」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藝術品，似乎更像是智能手機品牌，永遠都有更好更新的型號在等待自己。君不見那些經常更換男／女朋友的人，常常陷進一見鍾情、熱戀、分手的循環之中，無法自拔。有些人甚至會比拼戀愛次數，就像比拼更換手機的頻密程度那樣。

　　有些人也許會辯稱，失敗的戀情讓人成長，因此失敗的戀愛經驗有時是必須的。包曼對此似乎另有見解：

　　「……愛（戀愛、求愛）是一種得被學習的技能，會隨實驗的數量與練習的勤勉度而熟練。……然而，這只是另一種幻覺……這種表面上的『技能養成』所帶來的效果，……必然是愛的反學習，一種讓人對愛『無能的訓練』。」（《液態之愛》，頁39）

　　人們常常試圖從失戀中總結經驗，習慣性地認為失戀以後便會成長，變得成熟。原來，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沒有一段戀愛是可以重複的。不同的情人、不同的性情、不同的眼神，甚至以不同的語調說出的同一段甜言蜜語。任何一種認為戀愛次數越多，戀愛經驗與日俱增，以致戀愛技巧日漸成熟的想法，都變得異常可疑。

　　那麼，愛需要甚麼？「沒有謙卑和勇氣，就沒有愛。」（《液態之愛》，頁42）也許我們都忘了謙卑和勇敢——連「天長地久」都變得陳套的當下，誰還會想起謙卑和勇敢？然而，如果沒有謙卑，我們怎麼可能甘願為所愛的人選擇少掉自己原來部分的快樂？如果不再勇敢，我們怎麼能在說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以後，用餘生去證明此言非虛？或者，勇敢而謙卑的愛並不囿於愛情，而是直達愛的本質——還有五天就是耶穌受難紀念——為了履行上帝的旨意，耶穌甘願在地上謙卑地走完一生。「正如人子來到，不是要受人服事，而是要服事人，並且獻出生命，作為許多人的贖價。」（馬太福音 20：28）耶穌明知自己會在耶路撒冷被殺，以屈辱的方式死去，仍然勇敢無懼。「人為朋友捐棄生命，人的愛心沒有比這更大的了。」（約翰福音15：14）

　　但願以後，我都能秉持謙卑和勇敢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