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一日〉 中國語言及文學系一年級 楊彪

　　讀著楊彪同學的一日，除了感謝他時時記掛「還債」外，實在要感謝曾向同學「軟硬兼施」的一眾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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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21日，本不是甚麽特別的日子，沒有甚麽事需要去紀念，更沒有甚麽事值得去慶祝，和365日裡的絕大多數的日子一樣，就算悄悄地從身邊，指間或是某個不為人知的，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溜走，也絕不會令人留意和在意，即使某日回頭再去看的時候，也早就不知道要去哪裏尋找關於這一日的任何的蛛絲馬跡了。所以，也就不會去感嘆：唉，這一日過得真是不順心啊；或是：那天過得真是開心呀。

　　然而，今年的這一日，卻因著「中大的一日」這一活動而變得不同，總讓人放不下心來，忘不掉這一日的點點滴滴。或許，這也正是因著老師們數月來乃至於連日來不斷軟硬兼施的宣傳的緣故，而這種宣傳也近乎於傳銷了，以至於讓人產生某種錯覺，總會不期然地在腦海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莫非此活動有甚麽企圖？不幸的是，自己的性格一向是雖明知山上有虎，卻仍免不了要往那山上闖一闖，這並不是甚麽有沒有勇氣或是魯不魯莽的問題，只是純粹的好奇心驅使的緣故，想要看一看那虎到底是怎麽的一個樣子而已。正是這種好奇心作祟，自己一早就打定主意，不如試試參加一下，登與不登並不重要，畢竟並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但且看看老師們有甚麽企圖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即使看不見，假若參與其中的話，也總會有機會接觸到門縫，然後再在外面窺一窺，所知或許不多，但起碼聊勝於無吧。就這樣，抱著滿心的好奇，開始屈指計日，盼著這一日能夠即刻到來，至於這一日想在中大裏看見些甚麽，經歷些甚麽，留意些甚麽卻是完全沒有任何思緒的，於是，自然而然地，想寫些甚麽也是無從得知的，如綿綿的細雨，明明就那樣在你面前隨風輕舞著，可你就是無法將它捧在手心。

　　細雨。對，細雨。我就是喜歡那種如絲的細雨，尤其是一連數日的悶熱之後，就會如久旱逢甘露般，學著早已口乾舌燥了的草兒，將自己完全融入到那輕紗似的雨霧中，仰起頭，奮力地吮吸。

　　這一日醒來的時候，眼前見到的正好是天地間懸掛著一張薄薄的雨簾的景象，那雨簾薄得就連一陣微風都能夠將它掀起，令人不敢接觸它，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將它戳破。這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這樣的天氣實在是 令人振奮的，數日的悶熱之氣其實早就將我的所有好心情都給消磨得一乾二淨，而且那些天又恰逢沒甚麽喜事可以幫我補一補流逝了的正能量，結果，幾日裏，做甚麽事都顯得無精打采，力有不逮，就在這時，突然來了這麽一場雨，瞬間就將縈繞身上多日久久不散的燥熱一股腦兒全趕走了，再配合上一整晚充實的睡眠，整個人就像得蓮花而重生似的，即使與龍王再鬥上幾天幾夜的法也絕不會說一句苦，叫一聲暫停。這雨來得正是時節。

　　匆匆吃過午飯後，便要趕去上課，我的宿舍是在和聲，然而上課的地點卻在伍何曼原樓，一個在半山腰，一個在山腳，乘校巴下去是一個不需要任何人説明的常識。可惜，偏偏自己不爭氣，時間觀念沒有跟著全身的精力在吸收了雨露後一起復蘇，等下一班校巴是註定要遲到的，而且還不是遲一會兒，無奈之下，只好徒步而行了。幸好，這對我來說並不是甚麽困難的事，而這不得不多謝中大的美麗夜景，平時若是夜晚歸宿，如非必要，我是不會搭校巴的，我可不想將自己關在那一個四方形的鐵皮箱裏，白白錯過了都市中難得一見的星光和月影，雖然星星或許並不多，並不明亮，月影也並不足以將自己往前或往後再拉扯多遠，但在幽幽的中大校園裏，卻足以編寫一首靜謐的夜曲，足以照見回宿舍的路了。這樣走了幾次，也漸漸習慣了，行走的路綫自然是了然於胸，不必再特地去探尋一番的，最大的挑戰當是體力問題，而這事實上也只不過是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體力早就鍛煉出來了，更何況，相對於上山，下山要輕鬆得多。

　　一路上，雙腳幾乎是自動運作著的，這樣也好，不會佔用腦海中本就少得可憐的可以供我思考的空間之餘，又能夠讓我將思緒往其他地方擴張。我也沒有撐傘，一來是因為雨下得似有若無地，偶爾有那麽點小雨珠在你身上調皮地蹦一蹦跳一跳也不是甚麽需要惱的事，自然也就沒有撐傘的必要了；二來也是因為思緒的問題，和上面的走路一樣，撐傘的話總是難免要將部分思緒從腦海中抽離出來，然後灌注到緊握掌心的傘柄上，而這也是我所不願做的；三來，我想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懶，對我來說，撐傘多多少少都算是一件吃力的事，一路上舉著傘，稱不上累但是卻也乏味，而且，打開了還要再收起來，到了教室還要再找地方放，這樣反反覆覆，不可謂不複雜。那何不乾脆直接讓它在包裏安安靜靜地躺著，等真的有需要時再吵醒它呢，還可以避免一不小心壞了它的一場好夢，然後對我發脾氣以示不滿，如此一想，就更加沒有撐傘的理由了。 既然思緒可以得到最大的擴張，那就將它盡最大的努力擴張出去吧，擴張到所遇到，所見到的每個人身上。可惜，我是一個天生不善於善用任何才能的人，正如不論多麽智能的智能手機，到了我手裏，其功用也只限於三類：上網，打電話和發訊息，其餘的功能別説是使用了，就連應該怎麽稱呼我都不知道，或許這就是最近卻最遠的距離吧。思緒這東西到了我手上也自然難逃此噩運，雖則已經將它無限擴張，但我卻在那些被我的思緒附身的人身上僅僅投下一個疑問：你今天是在為「中大的一日」而生活嗎？哈哈，我得承認，我確實中了這「中大的一日」的毒，而且還不淺，回想中毒的原因，不得不感謝那些上課時不斷推銷的老師和幾乎隨處可見的宣傳單張，這令我明白到，這一日，不單止屬於中文系，不單止屬於文學院，也屬於所有的中大人，所以，我也就敢於大膽地將思緒隨意擴張，問題隨意投放，無需顧忌彼是否是中文系或文學院的同窗。我就是這樣，一路擴張思緒，一路投放疑問，一路走到教室。

　　上課的情景和平時沒甚麽分別，討論些問題，回答些問題，如是而已。

　　下課時已經是夜晚了，剛好收到補習學生取消補習的電話，掛掉電話後即刻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離開教室 ，乘校巴回宿舍，天空無星也無月，沒有走上去的必要，再加上下午已走了一次，再走，我怕雙腿該要向我投訴了。

　　回到宿舍，隨便煮了點麵吃，之後就到桌前，本想提筆記下這一日，可當真正提起了筆時，竟發現自己不知道想要寫些甚麽，滿腦的思緒胡攪蠻纏著，讓你不知道要從何下手，再看看宣傳單張的投稿限期：六月三十日，來日方長，那就先就此作罷吧。擱筆，望了望窗外，街燈明亮，無星無月，真可笑，那一片夜空已經被對面的陳宿遮擋得乾乾淨淨，又何來有星無星有月無月呢？至於那綿綿的細雨停了沒有，倒是不記得了。

　　時至今日，中大的這一日仍舊在腦海裏糾纏不清，像個討債的人似的，一天二十四小時裏總會找到那麽一兩分鐘甚至一兩個小時本屬於你的空檔，然後死死地往裏鑽，除非你真的沒空，否則就賴著不走，光明正大地做著鵲巢鳩佔的事。當然，你也奈何不了它，人家是債主，要你還錢從古到今就是合情合理天經地義的事。反倒是你，背著一身的債，怎麽好意思理直氣壯地把債主趕走呢。然而債主就這樣常住下去也不是辦法，你還有其他事要處理，還有其他債要還。對，還有其他債要還，欠債這種事，有一必有二，你絕不可能奢望自己所欠的債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無可奈何，惟有趁著有空，快快將這債還了，好清出房間，奉上一杯熱茶，供下一位債主進來討債，外面的隊伍排得實在太長和太久了，再不快點放他們進來對著你發洩一下，恐怕能夠保住你的巢都應該要暗自慶幸，謝天謝地了。當然，債還得匆匆忙忙，債主也走得匆匆忙忙，自然，所還的債也只是隨手抓一把給債主的，至於有沒有還清，有沒有還好，也沒有人會去在意，但求少一個債主少一分痛苦，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