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  地理系2008年畢業 甘木

  三月二十一日,我想,我應該是在倒數著我在中大上課的日子,還差一點就修畢教育文憑的課程。這是自畢業後,第三個回中大進修的年頭。雖然重回舊 地時,都不免是拖著疲累身軀,短短的一個晚上,不過每次再踏足這片土地,依然是親切的、熟悉的,像回家一樣。這也就能解釋為何事無大小的進修及興趣班,我 仍然選擇在中大(及CUSCS)修讀,既盲目又執著。

  還記得中七那年,我只到過港大、中大和理大考察一番。就在中大校巴送我到新亞書院的一刻,我就感覺到我非讀中大不可,這完完全全就是我心目中的校園,而非一幢幢切割厲害的building,既與大自然交融,又充滿人文氣息,我想,這大概就是地靈人傑的最佳體現。

  如果沒有人來人往,情來情去,一個地方又算是什麼?只有通過中大人存在其中,才能確立並延續中大的存在及其價值意義。中大承載著多少中大人的記憶?泛黃的畢業留影,瘋狂的宿舍生活,或淺或深的緣份。

  那年十八,中大確是為我打開了人生的一扇窗。第一次發現生活原來可以這樣輕,自定的時間表,自由的出入,自由的生活空間,沒有 特定的同學,第一次離家這麼久,隨時遊走校園,甚至還自由得讓人有不著地的感覺,仿如置身另一個空間。有時,我愛把素描課的作品貼得滿滿的;有時,又會練 習草書至天亮,想像著那個宿舍的房間是我將來的小小夢工場。中大不會逼迫人向前衝,總讓我一步步建立自己的生活,並從一切自由的決擇中認清自己。

  那年十八,面對科目之多,層面之廣,分類之細緻,圖書館藏書之驚人,我才驚覺從前的學習甚麼也不是,今後的學習也不是甚麼。令 人最嚮往的事,是在一個沒有課的下午,坐下來,在窗前看看書,往外看,只有那片綠、那片春光明媚,叫我夢死醉生,而非成長過後的紙醉金迷。電影欣賞、文學 欣賞、日語、素描、國畫、草書、一次又一次的實地考察…… 如果當日未有打開一個個彩色大門,今天我連皮毛也不成。

  那年十八,第一次離開香港,一睹蒙古草原上的星空,震撼至今依然,因為整個星圖不是印在紙上,而是出現在天上,來得多不真實,及後見證了北京上海發展之急促,又到了遙遠的多倫多及紐約,西方文化不再是書本上的,而是觸手可及的。我才驚覺世界之大,人之渺小。

  那年十八,第一次牽手的青澀記憶,遠眺著入夜後燈光閃閃的吐露港,由新亞沿小路走到火車站,那時,我相信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人,多稚嫩,多青春。那年十八,更讓我們學會徹夜未眠、日夜顛倒、燃燒青春的趕paper、趕pro,及後你會發現一生人未曾如此充實過、有效率過。

  那年十八,無論宿舍、講堂離車站多遠,販夫走卒的中大人如我,還不是太愛等校巴,而喜歡一步一步的上山落山。有時,我懷疑中大人的能耐是這樣練成的。中大留給我一切美好的回憶,也讓我遇上良朋好友。

  在社會工作數年,與中大人碰頭總讓人覺得分外親切。中大人有種讓人覺得脫節的寬容,平實純樸,面對爭名奪利的時刻總是稍稍遲緩,內裡滿多愁思雜緒,對世界充滿關懷,一如中大有種順山的溫柔、依山的謙卑。

  回到中大進修的歲月,我彷彿像一個外遊闖蕩的回歸者,在歷經一番跌跌碰碰,在學校與社會分界的拉鋸,在堅持赤子心與想要變為成人之間的矛盾,在逃避與面對之間的磨蹭,在浪漫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區分,我知道只有回到原點,才能再次確立自己的社會座標而不自失。

  在我修讀翻譯碩士的一年,遇上很好的老師,啟迪殊深,醍醐灌頂,驅使我重新學習、愛上學習,並開始釐清自己該要有一個怎樣的人生。或許,老師就是這樣的一個工作,我們低估了自身影響他人的力量。雖然,我終究沒有完成碩士課程,卻因為他,我選擇了我未曾想像過的道路。

  中大在短短數年變化極多,有些免不了讓人心碎、擔憂。那些拔地而起的教學大樓一一都在宰割我們的山頭,傷及我們的心頭。不過,中大仍舊是我當初所愛的中大。

  那年十八,如今廿八徐緩漸近。畢竟,人生沒有一蹴而就,畢其功於一役乃幻想中的幻想。時間的塗抹,反躬自省的背後,我們知道自 己會在點點滴滴的啟蒙中前進。無論幾許風雨,我總會帶著中大人的風骨,抱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心,迎難而上,努力去成為心目中想要成為的人。或許, 真正的幸福全不在外,而是一種安身立命的感覺。

  星沉月起,花開花落,放慢腳步,細看微物。最後,總是這些小小的事情,讓我們永遠記得。年月並沒有把擁有變做失去,只讓擁有變成永恆的擁有 — 回憶。

  感激中大這片樂土,也感謝有這文字紀錄的空間,因為我們總是把太多留在記憶裡,卻在現實中留下太少的證據。


*翻譯系碩士2011年一年級、教育文憑2013年畢業。
〈三月二十一日〉  地理系2008年畢業 甘木 〈三月二十一日〉  地理系2008年畢業 甘木 Reviewed by 書寫力量 The Power of Words on 7月 24, 2013 Rating: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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