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紅三遍〉 新亞中國語言及文學系2008年度畢業 曾慶元

天色稍灰，濕濕的空氣似雨似霧。偶爾回中大走走，杜鵑已落了一些。

　　每年三月，第二學期的考試如箭在弦，大家拚死奮戰，哪來閒情駐足賞花海？待得考期結束，將畢業的也許好趁投身職場前出國旅遊， 好好享受人生最後一個暑假；在學的也得丟下書包，各自歸家、回鄉；一年級新生糊裏糊塗的忽然變成師兄、師姐，辦起迎新營來，營營役役的錯過了春天，花已半 凋零。到了學期復始，已是盛夏之時，一年容易又豈只今年？


　　相傳蜀王望帝，死後仍思念子民，日夜悲鳴，竟至啼血，李商隱有詩云：「望帝春心託杜鵑」。滴滴鮮血，染成杜鵑的紅，至於映山皆紅，亦紅遍整個中大山頭。

　　中大向以生態豐富多樣見稱，最得我心者還是杜鵑。每年杜鵑盛放，除了埋首於案頭紙堆，也不禁想起，如此繁華，以中大學生身分伸 手觸及的，只得短短三年。匆匆一瞥，中大可堪細味之處實在太多太多，說是「走馬看花」也著實奢侈。回首當年，常常後悔虛度光陰，可是定過神來，追悔卻何 必？

　　杜鵑紅了三遍，未及不捨便畢業離校了。閒來無事，走在花海之間細玩，卻是投身工作後的趣味。輪班作業，也許可從負面視為「慢性 自殺」，亦可樂觀視之為作息隨意。雖然家住屯門，工餘我卻總喜歡回中大走走，哪怕只是上班前一個小時回去漫無目的溜達，反正就喜歡呆在校園。學生孜孜不倦 力爭上游，連步伐也比我這個無聊人快得多；放輕腳步，靜心呼吸，很多東西卻看得更清楚。英國約翰．拉斯金曾說： 陽光芬芳、雨可爽氣、風能勵志、雪振人心；天色無優劣，同工異曲皆可愛如一。*

　　時值春分，季仲之交，煙雨淒迷，杜鵑在濛濛之中更見豔麗。天色托花紅，皆可愛如一。每年至此，中大處處可見學生身披學士袍，也 許他們到這才是頭一回，腳踏實地走遍整個中大。儘管那時候我不怎麼乘校巴穿梭校園，禮袍在身走在熟悉的路上，眼睛像配上某種濾光鏡，映入眼簾的一草一木總 帶點兒離愁。前路，就像暮春的雨景，任何習慣了的事物也平添幾分冷豔。鎂光燈之下，攝入相簿的總是歡顏，中大以杜鵑譜驪歌，惜別何勞五音？

　　映山皆紅，晦明之間，滴滴滴落。望帝思念故國之情，豈在「不如歸去」幾字？花落，明年又花開。那年，中大一年生，呆立在花海之間，如雨，卻是今日、往昔、來者。



* 筆者試譯。原句為 "Sunshine is delicious, rain is refreshing, wind braces us up, snow is exhilarating; there is really no such thing as bad weather, only different kinds of good weather." - John Rus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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