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忙裏偷閑處〉 理學院研究生一年級 不留天

　　下雨了，花事未了，山外有烟，氣蒸雲繞。於是聯想起名山佳處，攝影師背著行囊往山中取景，隨意按下快門也有繾綣的好景致。離家大半年，住在這中大山間時日漸長，一年四季的景致倒還沒有看全，不免有些大驚小怪。

　　三月裏本還想著這應當是最好的季節，姹紫嫣紅開遍，仗著南方暖和，或許還能多綿延一些時日。不料如今才過了一個月，便已猜不透天氣，悶熱潮濕成了尋常，倒是全無心情看那枝頭的花還留了幾枝。春意也就隨著這昏沉日子沒了踪影。 可惜三月沒能拍兩張照片，或許還能權充出自攝影師之手。仔細回想，居於此間八個月，倒是還沒有為山裏的景色拍一兩張留作紀念。問問身邊的人，時間長的已經呆了七年，時間短的也近一年，能够記得住的山中景色，無非就是夏日蛙鳴、蛇蟲鼠蟻之類，或者只是從邵逸夫科學大樓往外望見的那片海了。

　　偏偏三月二十一日，是科研組開組會的日子，一早起身便要為中午的報告作準備，因此回想那一日的情形，免不了兩個字，便是忙碌。忙碌其實無話可說，因為它實在太過平常：從內地大老遠趕來讀書，或許就是為了忙碌，既然如此，這兩個字可以從入學一直念到畢業，再從畢業念到工作。

　　我並不責備於忙碌，孩提時，圍著蟻穴玩耍半日，捉瓢蟲、抓蝴蝶，也全出於玩性，與今日做實驗、讀文獻出於自我約束，並無本質不同，不過情隨境遷罷了。

　　若非三月裏一走出寢室，便能聞到花香正濃，我更不會在意記著今年春的好處。鋼筋水泥的都市，熟悉了不少——長在上海、留過北京，我是知道，為了保全生機與自然，城市的街道邊隨處可見種栽的樹木與花草。只是，那些潦草是絕不如此處的顔色的，更連花香也沒聞過。空閑裏約朋友出門玩耍，或者宅在家中，電腦電視一應俱全，倒也不容易覺得乏味。一經想來，四季由此便沒了太多的分別。分辨季節，不過是專家們的數據，分辨時日也常常依賴開學放假，說起「忙裏偷閑」，是沒有太多情趣可言的。

　　住在山中却有雲泥之別，管它是否忙碌，總有閑下來的一時片刻。稍加留意天色，不必執著於氣象數據，也能輕易地分辨季節。門前的花，前幾日還飄香，這幾日就不見了踪影，便是季節轉變的機趣。霪雨霏霏，天氣轉濕，山頭便是紫氣繚繞，一覽無餘，很是爽快。時日長了，浸潤其中，便能得到許多安慰。說是安慰，那自然是慰勞自己的奔忙。

　　或許吧，或許是因為這山裏的熏陶，漸漸地，人也有了些變化。本來手中握著的是專業書籍，學長學姐的畢業論文，慢慢地，倒更喜歡靜下來看些古詩、古文。說起來，讀這一類的書倒成了又一個閑處。

　　並不怕導師責備什麽，如今已在實驗室的書架上放了諸如《紅樓夢》、《菜根譚》、《千家詩》一類的書。午休過後，信手翻閱，倒像是把春天留住了。春的詩意便是書的詩意，便是忙裏偷閑的詩意，不知這是否可喚作零落成泥還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