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室內清潔組工人清姐〉 新聞與傳播學院三年級 孫娜

　　「為甚麼要訪問我？我們每天都是做同樣的事情，沒甚麼特別的啊！」打電話給清姐約做訪問的時候，她這樣回應道。

　　清姐，是中文大學的一名清潔工，平時在聯合、逸夫書院最多見到她的身影，在中大已經有八年時間。進入中大之前，清姐是紡織工人，也負責去泰國、馬來西亞、大陸等地教當地港資工廠工人紡織技術。常常一住就是一年幾個月，二十多年都過著兩邊飛的生活。後來為了女兒升中學，清姐辭工幫女兒補習。女兒升大學後，她又考慮出來繼續工作。但那時香港的紡織業開始式微，於是清姐就兼職做家務助理，後來在朋友介紹之下進入中大成為一名清潔工。

　　雖然別人眼裡，清潔工的工作不如之前做紡織老師出國教課來的風光，但清姐卻自得其樂。「人們眼裡見到我們做這些工作好低下，但其實我很享受的。因為接觸到一些好好的學生、教授，成日在身邊讚你，就會覺得自己原來真是做的不錯，起碼有人欣賞」。之前做毛衫，清姐則要教一群語言不通的人，並且毛衫做的不好，客戶也會批評。「以前整天被人批評，批評多過表揚，現在是兩回事，表揚是多過批評的，滿足感就來了。我是想著一路做到退休的，」清姐笑著說道。

　　3月21日，像往常的一樣，清姐六點鐘起床，七點鐘出門口，搭地鐵從上水來到大學，七點四十拍卡簽到，八點準時換衫開工，風雨不阻。按照當日的日程，清姐需要趕在學生九點鐘用課室之前，將鄭棟材樓所有的課室打掃一遍。那天是個霧氣很重的小雨天，地面濕漉漉的。清姐說這種天氣對清潔工作最有挑戰了，特別是鄭棟材人來人往，一踩就髒。整個上午，她和同事都要不停地清掃剛清潔好又被踩髒的地面，忙碌的一天就這樣和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開始了。

　　那天吃午飯的時候清姐接到上司的電話，大意是校長在思源館和學生有個聚會，需要人去清掃一下思源館周圍的環境。於是，吃完午飯後，清姐就和同事去清理，仔仔細細地把校長可能經過的所有地方都打掃了一遍。那天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思源館門後的一條紅磚路，上面有很多煙頭和貼在地面的濕樹葉，非常難清掃，清姐自己一個人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弄乾淨。清姐介紹，因為她們屬於室內清潔組，本不需要負責室外的衛生。但因為實在太髒，「不想被校長見到這些不好的東西（煙頭）」，又不希望本來負責這條路的街組同事被投訴，而且自己也不想看到如此髒亂的環境。雖然費力費時，但最後還是決定自己清理這條紅磚路。那天校長三點來，清姐三點走，沒見到面，不知校長有沒有多看一眼那條乾乾淨淨的紅磚路？

　　清掃完思源館周圍的環境後，清姐帶一個新同事去鄭棟材，教她清理時的注意事項，做到四點多，平時清姐應該返回聯合的辦公室，把當天整個清潔小組做的事情記錄下來，之後就可以放工回家。但那天，清姐接到了一個額外的任務──去蒙民偉大樓給一間課室打蠟，即要加班。清姐在蒙民偉一路做到八點四十五放工，回家已經過十點。沖涼，睡覺，忙碌的一天又伴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聲過去。

　　「為甚麼說在大學做的很開心，因為我每天都遇到一些好好的人，在鄭棟材、逸夫都是」。清姐眼中這些「好好的人」不乏一些我們熟悉的教授、學者。清姐和大學教授本來八竿子打不著，但卻因清潔時的這一點兒時間有了交集，他們之間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雖然3月21日沒能和校長見到，但清姐和校長也算「舊相識」。沈祖堯教授在逸夫做院長時的房間都是清姐負責打掃。清姐誇校長「非常之好」源於和沈教授在文瀾堂的一次問候。那日，清姐在文瀾堂埋頭打掃，由於太專心，竟忘了時間。當時沈教授迎面走來，清姐抬頭便問了一句，「早晨，院長」。清姐後來才意識到那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而沈校長遲疑了一下，明知清姐錯，竟然也笑眯眯地回應了一聲「早晨，清姐」。這個小小的細節讓她印象至深。

　　另一位讓清姐印象深刻的是孔憲輝教授。清姐負責打掃孔教授房間，孔教授也親切地稱呼她一聲「阿清」。但有一天孔教授突然問清姐貴姓，清姐告訴他自己也姓孔。孔教授很驚訝地問道「你都姓孔，會不會都是孔子的後人？」清姐沒考究過，只是笑稱不知道。孔教授詳細問了清姐父親、祖先的名字，說回家幫她查。回來之後，孔教授告訴清姐她都有可能是孔子的後人，因為孔子有一個分支去了清姐的鄉下。之後，孔教授就真的待清姐好似親人一般，旅行都買小禮物給她。清姐現在回憶起來都忍俊不禁，「其實對我來說，就算是孔子的後人，現在都是在做清潔工，是不是沒甚麼特別。但他（孔教授）還放在心上，這個老人家真是好好。」

　　雖然清姐平時只是負責清潔工作，但做的時間長了，對周圍的事物有自己獨特的感知力。「同樣是鄭棟材樓，三樓和四樓的氣氛好不同嘎。」清潔笑說。三樓是政政系的辦公室，「一進去感覺好靜，教授沒甚麼笑容，好像都在思考問題」。而四樓社工系的氣氛就比較輕鬆愉快，教授都主動問好，大家都「唔該前唔該後的」。「好得意的，得閒自己去感受下」清潔笑著說。

　　清姐是一個懂得知足常樂的人，因為女兒住校、先生上夜班，幾乎每日放工後她會和朋友出街吃飯，一有假期便會出去旅行。她喜歡泡溫泉，廣東省內的溫泉幾乎去了個遍，哪些真哪些假清姐全一清二楚。她最喜歡的地方是北海道和夏威夷。清姐說「我那個房子好早就供完，兩個大人養一個小孩不是很辛苦，我能找到一份兼職給自己用幫老公分擔就已經很滿足，做成了全職還如此有滿足感，就更好了。很多事情都是一步一步，越做越好玩。」


中大的一日
清姐眼中的中大人